第34章 03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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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皇居住的承天殿一间独高, 承天殿顶端的露台平阔,站在上面俯视整座燕宫,各宫一览无余。

自从白晏登基起, 无论哪一天,只要她在宫中, 都会赶在早朝之前到这里极目远眺。

露台西边, 孙公公给女皇递来一杯暖茶,但白晏没有接。

“万岁。”他服侍白晏多年,心里自然懂得分寸,躬身撤下茶水换做暖手的小铜炉, “百姓说瑞雪兆丰年,您才批完折子,等会还要应付楚国使者。”

白晏望向孙公公:“你觉得, 楚国值得朕上心?”

女皇生着一双斜长含笑的凤眼,阴柔且俊美的五官清贵矜傲, 即使年过四十, 她的唇色仍如鲜石榴般殷灿, 笑起来的时候不怒自威。

女皇的口气明显不耐烦,孙公公低头:“奴才不敢。”

“楚国也是烦人,楚使者顽固异常, 他们连续三天请求见朕,朕都称病推脱不见, 难道他们心里还不清楚么。”

白晏不屑道。

孙公公低头:“万岁宠爱佳美人,佳美人的母国是楚国, 这佳美人福气大,三年为陛下生育皇十一子和皇十二子,楚国使者因此想要向万岁请求减免两成岁贡。”

“她, 也就生养方面比别人强些。”白晏嗤笑道,“女子生两个孩子罢了,楚国的胃口未免太大。”

在白晏的心里,包括佳美人在内的大部分后宫嫔妃,仿佛没有一丁点份量。

说起来,她已有几个月没有翻过佳美人的牌子。

今年二十六岁的佳美人入宫早,前些年只有八皇女一个,就在众人以为佳美人被白晏遗忘时偏又得宠,三年连育两子,只是佳美人生过孩子后身体日渐虚损。

按照燕国礼法,美人晋封必须亲自赤足捧册,步行到皇后宫中谢恩。

巧不巧的,佳美人生育皇子之后异常体弱,常常走不得几步便气喘吁吁,晋封的事情就此搁置下来。

“是我命不好。”佳美人时常哭着挂在嘴边。

露台上,白晏走到熟悉的位置。

今日仿佛比前几日都冷,孙公公暂时放下小铜炉,脚步轻慢跟在女皇身后,小心提袖拿出一条褐色鹿皮抹额。

孙公公和女皇一般大,声音却比女人还要温和轻绵:“万岁,大月国新进贡了一张黄鹿皮。这西域的黄鹿皮外表和寻常鹿皮相似,不懂的人还以为是下等东西,但它触手生温,您瞧瞧,这么大片的雪花覆在上面也不见湿痕。”

白晏:“呈上来。”

孙公公低头捧起黄鹿皮抹额,女皇好奇接过,黄褐色的抹额果然遇雪不湿,稍微握在手里,手心泛出一层暖烘烘的热。

可见东西极为珍贵。

白晏眼露满意,顿了顿,又如孙公公意料中一样问。

“这样的好东西还有谁知道?”

孙公公轻声细语:“除了前儿回去的大月国使者,便只有库房的齐管事和老奴。”

“很好。”白晏风流隽秀的眼角上扬,细细搓了搓黄鹿皮抹额平静说,“你把黄鹿皮裁成数段,按他的身量,做成御寒的长袍、小袄、披风、抹额……还有他最喜欢的箭袖。”

“喏。”孙公公牵动眉心,“天冷,九殿下的饭食可要私下添加——”

“暂时不要,动作稍一招摇,朕怕被人察觉对珺儿不利。”提起九皇子,白晏的目色突然软下去,像千千万万温柔的普通母亲,“朕的珺儿受苦六年,切不能前功尽弃。”

谁能想到,活在冷宫无依无靠的九皇子白珺竟能让白晏称作“朕的珺儿”。

白珺才是她认定的唯一继承人。

有些事不该提,有些话不能多讲,孙公公敛下呼吸:“奴才遵旨,底下的人一定将黄鹿皮处理妥当,旁人绝不会看出异常。”

白晏小声赞赏了一句。

她低头继续把玩着黄鹿皮抹额,露台西边只有她和孙公公,其他伺候的人都候在远处根本听不见两人谈话。

过了会,白晏状若随意叮嘱:“朕喜欢新鲜,明年大月国的使者该换换人了。”

孙公公波澜不惊回道:“万岁放心,大燕与

大月国相距千里,沿途四个月的路程,而野林河道多有马匪盗跖,使者突发意外也是常有的。”

“不错。”白晏安心一笑。

孙公公跟着轻笑:“另外,昨天夜里库房来告,齐管事突发重病不起,他恐怕不能胜任管事一职,齐家大公子代父向朝廷请辞。”

一张温暖的黄鹿皮下,瞬息间,两个活人的性命不保。

九皇子永远不会知道那套衣衫的背后,大月国使者将“死于非命”,而齐管事“急症病卒”。

齐管事为朝廷卖命多年,白晏的眼里没有一丝怜悯:“很好,齐管事懂得为朕着想,朕也要厚待他的家人,库房拨给齐家八百两银子以作抚恤之用。”

“万岁仁慈,皇恩浩荡。”

说着,孙公公再次心疼地递上小铜炉,白晏这次没有拒绝,迎雪捧进手里。

白清胧认清了自己的天真。

打发走太后的婢女,站在光秃秃立着七张箭靶的射场,她气愤地将弓箭扔在地上:“不玩了不玩了,它不听话!”

不争气的东西。

叫它往东非要往西。

白清胧鼓起冻得发酸的腮帮,整个人又气又冷,只得瞪大眼睛抱住两条胳膊,梗起脖子犟在原地生闷气。

为什么??她一个现代的小姐姐要学冷兵器??

宅在家里擦护手霜不好么?!

看看,她研制的护手霜在古代有多受欢迎,昨晚给太后,今早老奶奶和她的姐妹团使用后惊为天人!

太后:乖孙,快给皇奶奶的多做几只,宫里的老姐妹都等巴望着呢!

老姐妹们:五殿下多才多艺。

白清胧的余光不屑地横向那张不听话的弓。

青息可能就是在吓唬她,说什么练功才能保护苏见雪不被大皇女抢走,如果每天像这么练习,变成金刚芭比不说,还会巨量分泌雄性荷尔蒙!

会、变、丑!!!

想到这里,白清胧反复摸了摸光滑的脸,好在没有长胡子。

她舔

了舔被风吹干的嘴唇,动手解下身上沉甸甸的沙包,尔后冲着苏见雪甜甜喊一声。

“大苏苏,我歇会儿。”

苏见雪:“……”嗯?不是才说要射满五百箭?

选择遗忘症患者白清胧:“我一会再来,对了,早餐想吃什么,包里有蛋黄流沙包、珍珠苏面、桂花米浆……”

讲完了,她又补了句:“哦,热米浆可能要先烧个水,你自己先练着,我回宫一趟。”

明显要溜号。

几片雪花吹到面具上,苏见雪不吭声了。

白清胧以为苏见雪被她说服了,颇为善心打算把最好吃的蛋黄流沙包留给苏见雪,谁让这些个可怜的古代娃哦,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。

她一脚踢开拦在面前的弓箭。

傻乎乎练习这些压死人的冷兵器,初中课本上就写的清清楚楚,想当年以骑射建国的大清,那些粗胳膊粗腿的八旗男人再会武功怎么样,还不是被老外的洋枪大炮揍了个哭爹喊娘!

要打起来,箭还没射出,几颗子弹就把高手打成马蜂窝。

白清胧:走近科学,我不学了。

她的梨涡笑出来,拍拍肩上的雪花,扭头找放在后面的小布包。

荒芜已久的靶场到处是零散乱扔的武器,此刻雪又深,白清胧被埋在雪里的一截枯枝绊到脚。

她差点摔倒,靴子传来条状硬邦邦的触感,突然就想起冬眠的蛇。

“啊啊啊啊大苏苏救我!!!”

起脚,枯枝被踹飞。

枯枝摔进雪里,闷声回弹起的雪沫溅在苏见雪的靴边,苏见雪俯身从容捡起枯枝。

以枯枝为箭,她熟稔地搭箭上弦,一石弓轻巧拉开,只听“咻”一声枯枝正中靶心。

白清胧下颌骨都快掉到地上。

女主开挂了??

古代一石弓等于现代的120斤。

苏见雪淡淡:“五殿下你看,射箭很轻松的。”

白清胧:“……”

我觉得受到了羞辱。

下一刻,苏见雪查探似地望向白清胧,清冷

的目光扫过白清胧单薄的身体,在五皇女引以为傲的脸蛋上只短暂停留了一下,盯着那不争气的双臂和腰背摇头。

这次,苏见雪开门见山:“身材,像纸糊的。”

白清胧:“????????”

你知道就好,别说出来呀。

她不要面子的吗。

苏见雪做出示范挺直背脊,又连发四箭,弓箭在她的手中霹雳生风,四根锋利的箭簇全部正中红心。

风里,浮动她冰冷的声音。

“射箭讲究心静,你心不静,手不稳。”

“五殿下的心思如果只放在吃上,浪费了这副皮相。”

“殿下快回宫休息吧,雪大,靶场风紧别被刮倒了。”

苏见雪一箭一箭逆风穿靶,只有在无人处,在没有威胁的五殿下面前,她才敢显露的几分实力。

白清胧被她说得无地自容了。

系统小可爱看不下去,好心跳出来帮腔:【过分,书里没写女主嘴毒,估计是隐藏技能。】

白清胧不自觉为苏见雪辩解:【可我觉得……她说的是事实。】

系统:【!!】噗,女儿好不争气!!!

气死妈。

白清胧;【怎么办,她好a,我要怎么样才能变成和她一样又飒又美?】

系统气得捂住心口晕厥过去。

因着女孩之间那一点天生的攀比心,白清胧心里对苏见雪已经佩服到五体投地,面上仍旧不能完全被女主踩扁,她抱住装满食物的小布包扬起脸。

白清胧眼睛撇向别处:“姑娘家舞刀弄枪多不好看,她们都夸我做的东西好吃!”

苏见雪没回头:“你是皇女,和普通绣花缝衣的姑娘不同。”

白清胧笑了:“那是,我做的熊耳朵帽子她们哪比得上!”

苏见雪:“……”

白清胧当真了,被练功毒打的自尊心终于找到突破口,认真显摆起自己傲人的手艺。

“我还会做旗袍、jk、贝雷帽、爱心比基尼~”

她说着说着停下来,心想古代

的海边还没被污染,穿上她亲手设计的爱心比基尼,苏见雪匀称的肌肤露在阳光里,薄薄一层布料下,性感又青涩的白团团引人遐想。

唔!!!

呜呜呜呜呜。

白清胧不争气的泪水从嘴角流出来。

苏见雪不觉,只劝道:“皇女不能蜷缩在小屋子里,天下如此大,殿下没有几分真本事如何娶妻生子?”

“娶妻生子”几个字顺风吹到白清胧耳里,一个字没留下。

小布包里的食物散发出诱人的香味,她望向苏见雪的眼睛里满是狐疑,瞅着苏见雪头顶的两只毛茸茸圆耳朵笑了笑。

开口真诚又大气。

“我干嘛要娶妻生子?大苏苏,我只要嫁给这世上第二俊美的少年,第一的,我让给你啦!”

闻言,苏见雪的脸色肉眼可见垮下来。

白清胧不敢再嘻嘻哈哈,咽口水缩了缩脖子。

咋了?第二的都不给我,天下帅哥苏见雪又不能一个人包圆!!那岂不又变成买股文啦。

绝对不可以。

“先吃饭叭。”

白清胧从包里摸出两个黄澄澄小蜜蜂状的流沙包,讨好地凑到苏见雪身边,刚想说几个幽默的笑话缓解气氛,一个小小的黑影从柴堆里冒出。

正是九皇子白珺。

白珺昨晚和八皇女打了一架,八皇姐的头都被他打红了,八皇姐有母妃撑腰可他没有,在冷宫的硬床上担惊受怕熬到四更,天不亮白珺就逃了出来。

钻破洞躲到这个没人破败的“骑居”靶场。

缩在柴堆里,他不想连累冷宫又聋又哑的嬷嬷,想到老嬷嬷照顾自己多年,八皇姐的母妃听说很凶,白珺就为打架而后悔。

熬了一阵身体又冷又饿,直到闻到食物散发的香味。

他爬出柴堆,隔着几个人的距离望向白清胧,眼睛死死盯住对方手里的小蜜蜂流沙包,一会工夫咽了五六回口水。

“姐姐!”白珺小脸为自己的唐突羞红了,可他没有

望向白清胧,转而望向看起来更厉害的苏见雪。

小家伙非常懂得察言观色。

白珺虎头虎脑小跑,鼓起勇气抱住苏见雪的腿。

“可不可以叫你的婢女给我吃那个,漂亮姐姐我饿。”

他又探头小狗勾般摩挲了几下。

苏见雪放下弓,道:“好。”

白清胧不干了,直接黑脸:“不行!!”

眼神杀向白珺扒住苏见雪的爪子,白清胧的后槽牙磨得紧紧,这这这这臭小子居然叫她婢女?

喂狗也不给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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