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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十二:天音魔界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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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华山因缘镜前,舜简端坐而叹,因缘镜内黑烟弥漫,一股金红魔气在冰魂山上空回荡。

舜简不由叹道,“劫数!真是劫数!若非我当年一念之仁,收留魔婴,也不会有今日,可惜如今我身染重病难以成行,只希望他七天内能到,阻止魔王复生,不至于祸及天下!”

二十几年前,舜简收养了尚在襁褓中的鸾奇,非常可爱的婴儿看着他笑,但鸣妖铃的晃动,他知道这个婴儿并非善类,本想除掉以绝后患,但举起手来,婴儿忽然对着他笑起来,笑得天真无邪。舜简心道:这孩子虽是魔胎转世,但如今已是**凡身,又父母死于兵乱,我如何忍心伤他性命?于是抱着孩子回了天华山。

当时舜简刚刚当上掌门,师父镜尘尚在灵修派中,劝舜简莫要节外生枝,还是尽快将这孩子杀了,魂魄拘入镇妖池中,让魔魂永世不得翻身。舜简天性仁厚,终究不忍心,他对镜尘道长说道,“师父,纵然他前世是妖魔,今生由有何过错?我为何要杀他?你看这孩子,心无旁骛,一无所知,弟子好生调教,日后定能走上修仙正途,众生皆有灵,我等岂能乱杀无辜?再说,你该记得百年前,师祖道清,曾与义妖为伍,在世间惩恶扬善,那玉郎、妙儿不都是妖么?”

镜尘无言以对,只能一笑道,“我如今已要化仙而去,灵修派自然是交给你的,你若留他,为师不勉强你。”

舜简谢过师父,镜尘自此通过因缘圣境登仙去了。

舜简自此开始教养这孩子,并取名鸾奇。二十几年,鸾奇一心修道,宅心仁厚,正气凛然,舜简甚是欣慰。鸾奇不仅是他的弟子,更是他的孩子。

岂料此次冰魂山的事,鸾奇前往平乱,忽然天华山因缘圣境魔障漫天,当舜简看到因缘镜里的景象,不由吃惊不已,不得已他闭目求道:弟子舜简,潜心敬拜,自知不可破天机,但事出紧急,求因缘宝镜告知此祸究竟因何而起。

因缘境一阵混沌,现出了鸾奇的身影。

舜简不由惊道,“鸾奇究竟是何妖魔转世,此祸难道因他而起?”

因缘境再次混沌,渐渐现出了一副骇人的景象:

月华刺目,群星乱坠,一剑飞空,与宝珠汇合无边夜幕,霎时天地亮如白昼。这分明是一百年前白发仙翁以自己的全部修为,结合逍遥镇妖剑与神龙珠的威力斩妖除魔的画面。

随即,冰魂山上火星自天而降,落在雪地上溅出无数火花。群妖乱舞,绝望地乱窜,场面混乱不堪。一只巨大的雪鹰立在崖头石壁上仰天鹰啸,展开翅膀躲避着飞落的火星。随即,光华照下,如无形的大网笼罩冰魂山。雪鹰利啸一声,冲天而起,化成人形,却扑闪着巨大的翅膀,挥舞着煽动,如流星般似乎要冲破这大网。怎奈碰在网上,顿时雪羽纷飞,被打落在地。

“妖王雪鹰!”舜简惊呆了。

那雪鹰落在地上,仰头对着天幕上流火纷纷大叫,目光如冰焰,眉心的冰琥珀烁烁放光......那面容,赫然是鸾奇......鸾奇的前世竟然是妖王雪鹰!

随即,雪鹰知道难以逃脱,猛挥舞翅膀,浑身放光,忽然全身光华如蛇聚集到眉心的冰魄,利啸一声将冰魄逼出,血溅数尺,冰魄似箭射穿了天网破空而去。与此同时,天网罩下,雪鹰被封入了石壁,无奈而绝望地嘶叫一声,化入无形.......

却见那带着魔魂的冰琥珀如星辉一般飞出千里,逃入了一片密林之中。光芒隐匿不见了。

转眼百年过去,因缘镜里,苍云白狗,弹指一挥。

镜子中现出了一个妇人挣扎的身影,她的丈夫慌乱地在一旁握着她的手。他们衣衫褴褛,看上去,是一对逃难的夫妻,那妇人要生产了,她躺在树林深处,痛苦地挣扎着。

她难产,而她的丈夫无助地流着泪。过了许久,孩子生不下来,妇人却不再动了。

男子嘶声哭喊,虽听不见声音,但可见哭得痛断肝肠。

忽然,在那男子身后,一片白光闪过,那冰琥珀悄无声息地浮在半空,随即忽地冲入了那妇人的腹中......

那男子随即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妻子分娩,一个漂亮的男婴出生了。

......

又是一片混沌,那男子被一群打了败仗的逃兵围住痛打,但男子还紧紧抱着婴儿和包袱。最终,被活活打死。一个兵士抓起婴儿要摔,那婴儿却凌空而起,稳稳落在了一个中年道人手里。

这以后的事舜简知道,这就是他当年救鸾奇的情景......

舜简不由黯然低头,叹息不已。

于是继续问道,“却不知,如何解救这场浩劫?”

因缘镜一片澄明,舜简看见一片天幕如洗,彩云横空,千鸟飞舞,群鸟围绕之间,似乎有一个身影直向冰魂山而去。同时那道彩云将冰魂山的黑云压得委顿不起。

舜简随即点头,谢过了因缘镜,才传音给鸾奇,让他不要进冰魂山,实为缓兵之计,以防鸾奇受妖气影响,而复生前世的记忆。但万没想到,鸾奇被羽娆的破心阵困住,心魔出窍。

.....

鸾奇此时还在与生死泪相对,莫若说是与自己的心相对。

在鬼王境了结城,小蕊看见了山水花草,笑梓看见了美食飘香,鸾奇见的,并非空无一物:

只见漫天血云,凶禽怪叫着在盘旋。

大地上,尸横遍野,白骨嶙峋。地上来回窜着的,长着角的、带着毛茸茸尾巴的、目若铜铃血盆大口的,长着美人脸但蛇身逶迤的......还有好多他从未见过的,甚至梦也没梦到过的妖怪,在嗜血吞肉,满地乱窜。

奇怪的是,鸾奇没觉得恐怖,反而觉得这些怪物很亲切的样子。

正在发愣,忽然那些怪物都争气地立起身来,奇形怪状的眼睛望向了自己。

“大王!大王!大王万岁!”妖精的喊声惊天动地。

“大王带我们灭绝人间!灭绝人间!”喊得鸾奇心神俱乱,正要后退,却听见笑梓问道,“大师兄,你看见的是什么?”

......

“我是谁?”鸾奇问生死泪。

“这更要问你自己啊!”生死泪掩口笑道。

“我,难道是妖怪?”鸾奇发起抖来。

“为何你会发抖?妖不好么?这世间,人最无能,却自以为是,妄自尊大。人的内心何尝不是龌龊不堪,却华服美食、衣冠楚楚,满口仁义礼信。他们沽名钓誉、贪财好利,却冠冕堂皇,道貌岸然。却将妖魔冠以邪物驱逐,将我们赶到阴暗的洞穴山林......就如你,你如今也是一个人,你心中难道从没有私心杂念?真的抱元守一,心无旁骛?因为羽娆的美貌,你被她的话蛊惑,难道不是色心么?”

鸾奇怒道,“你别再说了。”

生死泪笑道,“其实我多说无益,这些你心中都是有的。”

鸾奇叹息一声,眼前的生死泪却化成了他的样子。只是神色乖戾、目露凶光。

“我是你的前身,你是我的今世。等天狗食月之日,便是你我重生之时。要随心而为,不要被凡人的羁绊牵住。你是妖,不是人,是妖,不是人!!”对面的生死泪厉声喊道。

鸾奇抱住头,痛苦地挣扎,他脑海里交相出现着师父自幼教导的画面、天华山上与众师弟修行的场景、还有笑梓乐颠颠地跟着自己的眼神......随即,却又现出羽娆的明眸长发、腰身玉臂,还有那勾人心魄的笑容,现出鬼王境众妖吞噬人间的惨状、现出槐树村里人们相互撕咬的情景、也现出纸醉金迷、左拥右抱的自己!

正邪只在一念之间,鸾奇与自己的邪恶欲念苦苦斗争着。

“我究竟是鸾奇,还是妖魔?我是鸾奇,还是妖魔?!”鸾奇痛苦地抱住了头。鸾奇心内争斗痛苦,可本身却如熟睡一般。

笑梓与冰翎守着他无计可施,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,笑梓饿得不行了,让冰翎再变些吃的来。

冰翎随即又变出两个桃子,却是无精打采的。

笑梓问道,“冰翎,你怎么了?”

冰翎叹气道,“你可知道,我变出一个桃子来,就要多修行一年才能补回元气?”

笑梓惊了,“你道行那么差?!”

冰翎不忿道,“你没听过天道有轮回么?吃的东西最不该不劳而获,我变吃的东西,是违背天道的,少道行是被罚.....若不是被昊龙打伤,我如今,该早位列仙班了!”

笑梓不由道,“那我省着吃,没准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。”

冰翎忽然问道,“我们呆了几天了?”

笑梓摇头,“这妖阵里混淆时辰,我根本感觉不出黑天白日,如何能觉出日子?”

冰翎幻出雕花弓,拔头发为箭射了出去,妖阵上空破了一个口,现出了大半个月亮。随即,又被妖雾遮住,仍然是黑沉沉压头的妖阵。

“呀!月亮都要圆了,看情景,我们呆了六七天了!”冰翎惊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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